第49章 真假红颜-《大清公主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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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吴应熊心思电转,一时怔忡无言。那位姑娘大概是见惯了天下男子为她瞠目结舌的呆状,微微一笑,裣衽施礼道:"额驸吉祥。"非但容止端庄,亦且语言清婉。吴应熊一惊回神,忙忙还礼问好。那姑娘又是盈盈一笑,转身翩然离去。吴应熊犹自望着她的背影发呆。
洪承畴哈哈大笑道:"世侄一向少年持重,也会为美人惊艳么?"
吴应熊猛然想起此行任务,这女子既然不是明红颜,便与己无关,只要照着皇上的意思完成使命便是,顿觉如释重负,清咳一声道:"小侄奉皇命前来迎接洪世伯,听说洪世伯护送皇妃入京,却不知这位准妃子家世如何?该如何称呼才是?"
洪承畴笑道:"世侄既是奉皇命前来,又称这位姑娘为准妃子,自然已经预知皇上心意,又怎会不知底里呢?"
吴应熊在心里暗叹一声"老奸巨滑",面子上却仍笑道:"我只恍惚听说准妃子身系显宦,是一位大臣的千金,不过皇上并未深言,在下身为臣子,又岂敢打听?"
那洪承畴是久经官场之人,只听了这两句,已经猜透皇上心意是不愿意让世人知道此女乃是汉籍,当下笑道:"这次鄂硕将军与我一起巡历江南,这位姑娘本是鄂将军千金,自小寄居江南亲戚家中,前次选秀时,这姑娘本也在册,只因届时抱有小恙,以至误了大选,不过她的画像却已经被皇上见到,从此日夜存思,此次特地命我们前往探访,既闻姑娘已经大安,便命护送入京。"
这番话,可谓错漏百出,欲盖弥彰,而洪承畴显然也并不打算把谎话编得圆满,所以故漏马脚,不过是为了投石问路,试探吴应熊的来意罢了。
吴应熊暗暗赞叹,这位洪大学士的确运筹帷幄,洞彻先机,还不等自己开口点明,他已经替这位姑娘伪造好了一份完整的身世家谱了。托为鄂硕将军之女,自然是因为鄂将军既与其同行,必然深知底里,所以故意拖他下水,更方便瞒天过海--但是,洪承畴要隐瞒的,究竟是什么事呢?是皇上命他寻找洪妍,而他遍寻不得,故随便找了一个女子来冒名顶替?还是这姑娘的确就是洪承畴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洪妍,而明红颜才是自己的错觉,是与洪承畴毫不相干的一个人?
但是无论如何,只要她不是明红颜,便万事皆妥,由得洪承畴自说自话自作主张好了。因此,当吴应熊按原计划提出要接这位董鄂姑娘入府暂住,而洪承畴却以为理当让她先回将军府与父母团聚的时候,吴应熊并不坚持,只说"理当如此",便与洪承畴在城门口分道而行了。
洪承畴带了一位绝色女子进京的消息不胫而走,迅速传遍了紫禁城里的重宫叠殿。鄂硕将军的府上忽然多了很多达官贵族,连日高朋满座,车马盈门。这些访客中,地位最高而拜访最频的,莫过于去年刚刚晋为襄亲王的十阿哥博穆博果尔了。
而随着襄亲王频繁造访鄂硕将军府,懿靖太妃娜木钟来慈宁宫的次数也忽然多了起来。想必是得到了庄妃皇太后的默许吧,襄亲王府连夜派出一顶软轿从鄂硕府里接走了董鄂姑娘。与此同时,洪承畴则被连夜召见进宫,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留宿达旦,而是只隔了一盏茶功夫就灰溜溜地出宫了,神武门的侍卫都说,洪大学士那天的情形十分狼狈,经过守门时,还差点跌了一跤。
次日上朝,洪承畴呈本上奏,自称年已六十有四,须发全白,牙齿已空,右目内障,久不能视,只一左目昼夜兼用,精血已枯,且享俸多年而无一建树,请予罢斥处分。
此言一出,文武大臣俱感意外,都知这些年洪经略备受重用,正是扶摇直上之际,如何竟突然辞官呢?
吴应熊更是暗暗心惊,不禁猜测这件事与那位从天而降的"董鄂姑娘"有关。是洪经略献女之事已被太后知晓?还是董鄂姑娘的身份被拆穿了?如果是这样,岂非自己办事不力?他暗暗观察着顺治的反应。
显然皇上也觉得意外,却并不追问,只和颜悦色地说了些安慰的话,称赞了洪大学士多年来的忠心不二,经略辛苦,非但不允罢职,反加赐太傅衔,仍兼太子太师。吴应熊附和着群臣一齐向洪承畴道恭喜,心中却一直暗暗在猜测着那位绝色红颜的真实身份以及如今的去向。
答案很快就揭晓了。朝廷里的事,有一些扑朔迷离,看起来明明昭然若揭却永远也没有答案;有一些却瞬息外传,纵然布局严密却不出三天已经众人皆知,只不过,答案的版本很可能有许多种,越是详尽的就越不能判断真伪。容妃佟佳的早产是这样,贤妃董鄂的去向也是这样。
吴应熊得到的版本,是由"包打听"何师我提供的,他在额驸府的酒席上神秘兮兮地告诉大家:那位董鄂姑娘,如今已被襄亲王金屋藏娇,事情所以会闹成这样,是因为太后已经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鄂硕将军的女儿,而是一个汉籍女子。洪大学士也就为了这个缘故,才被太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。太后不喜欢这来历不明的汉女入宫,因此竟做主让十阿哥博穆博果尔娶了她。
"汉籍女子?"众子弟都被这意外的发现惊呆了,"洪大学士竟然献汉女给皇上,这不是跟太后娘娘唱反调吗?如今太后使了这招釜底抽薪,把美人拱手送给了十贝勒,就难怪洪大学士要引咎辞官了。"
吴应熊心中有数,只有他最了解为什么洪承畴会有献女之举--并不是他胆大包天,敢跟太后作对,而是皇上一往情深,坚持要纳洪妍为妃。倒不知何师我除了知道董鄂是汉籍之外,还了解到一些别的什么?他饮干杯中酒,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问:"你说那位董鄂姑娘不是鄂硕将军之女,那么她的来历到底怎样?"
"说出来,保准吓你们一跳。"何师我大卖关子,"在我说出来之前,不妨你们先猜一猜,猜得中,下一顿我作东;猜不中,你们轮流请我。"
一众人等都是无聊好事之徒,自然齐声说好,纷纷下注,有猜是县吏之女的,有猜是民间碧玉的,吴应熊明知其实是洪承畴之女洪妍,却故作不知,含含糊糊地道:"我猜她既然才貌双全,自然应该是位大家闺秀,说不定是位前明大臣的女儿吧。"
却不料,何师我哈哈大笑道:"你们所有人都猜错了,所以,从今儿起,得轮流请我吃酒。"
众人讶然:"全都错了?那这位姑娘的身世岂不是很奇特?快说说,她到底是什么来历?"
何师我且不回答,反问吴应熊:"听说吴世兄此前为洪大学士接风,与这位姑娘有过一面之缘,到底相貌如何?"
吴应熊道:"的确是天姿国色,不可方物,生平所见,无出其右。"
何师我点头赞叹:"吴世兄博闻广见,尚且都这样说,可见名不虚传,不愧与"祸水红颜"的陈圆圆并列于"秦淮八艳"了。"
"秦淮八艳?"众人大惊,"难道这位姑娘竟然出身风尘?"
何师我得意地大笑:"够意外吧?实话告诉你们,这位董鄂姑娘,姓董名白字青莲,正是"秦淮八艳"中最小的那一个,芳名董小宛!"
"什么?"
这下,连吴应熊也着实地吃了一惊,知道"洪妍"并非"明红颜"已经够让他吃惊的了,如今却又听说她并非洪妍,而是风尘女子董小宛,这真是太匪夷所思了。
只听何师我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:"我猜啊,最初洪大学士找到这位董姑娘,并非为了给皇上献礼,说不定是他自己临老入花丛,英雄难过美人关呢。不知怎么被皇上给知道了,因为垂涎董小宛的美名,便向洪大学士打听,洪经略不敢藏私,自然要拱手献上了。可是汉女入宫,又犯了太后的忌,再加上懿靖太妃从旁煽风点火,于是顺水推舟,就把美人儿赏给十阿哥了。如今倒不知,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呢。"
何刊道:"能怎么收场,美人儿已经送进了襄亲王府,生米只怕已经做了熟饭,难道还能抢回来吗?料想后宫佳丽如云,皇上也不会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跟兄弟翻脸,惹太后生气吧?还不是不了了之,就此作罢。"
众人听了,也都深以为然,交口称是。吴应熊故作不信,试探地问:"可是,皇上是怎么知道董小宛、又向洪大学士提起的呢?难道是在洪大学士南下之前,就密旨命他寻找的吗?"
他这样问,是因为皇上明明亲口告诉他,曾经密旨让洪承畴寻找女儿洪妍的,但是,洪妍究竟是怎么变成董小宛的呢?是两个人原本就是一个人、洪妍离开父亲后沦落风尘改名董小宛?还是洪承畴因为找不到洪妍,所以抓了董小宛来交差?
何师我笑道:"诸位可还记得去年七月,朝中盛传有使者在扬州奉旨买女子的事?"
陈刊道:"当然记得。兵科右给事中季开生还为此上了一本,不过皇上声称绝无此事,使者去扬州不过是采买乾清宫陈设器皿,反而怪罪季开生妄捏渎奏,将他革职杖刑,流放尚阳堡。从此朝中再没人敢提这件事了。难怪这位董小宛,和这件事有关吗?"
何师我道:"虽不中,亦不远矣。总之空穴来风,未必无因,且不说乾清宫的修峻完成是最近的事,却从去年已经往扬州买器皿未免有点奇怪,就算是季开生诬告,这罪也未免判得太重了,多少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。我听说,季开生所以被重判,其实与洪大学士有关,个中详情虽不深知,不过与这次的事一定有些关联。总之洪大学士以经略之名,足迹遍布大江南北,四处搜觅美人是事实,这件事朝中很多大臣都心知肚明,不过是惧他势力不敢说罢了。可是传来传去的,皇上也就多少有所耳闻,洪大学士掳了秦淮名妓董小宛,这件事在江南传得颇广,他明知纸里包不住火,为了开脱自己,就割爱献美了。"
吴应熊半信半疑,越发觉得这件事神秘莫测,迷雾重重,不禁低了头连连喝酒,心中辗转难决。
座中人要数陆桐生最为老成,眼见众人的话题越来越涉及宫帏,生怕何师我更说出些什么不敬的言辞来,将来传扬出去,自己也脱不开干系,遂岔开话题道:"咱们难得一聚,老是说些传闻野史有什么意思?倒不如做一番雅举出来,也还不负盛时。古有建安七子,于西园聚社啸吟。如今我们刚好有七个人,这里又是额附府西苑,额附才高八斗,与那曹子建的身份文采人物风流也不相上下了,何不就做了这个东,我们也来效仿古人,结社习文,纵不成诗,取个乐儿也好。"
众少年都是文武双全的纨裤子弟,闻此趣事,都愿附庸风雅。又不消自己破费分文,又得个题目与权贵结交,又给日后留下无限机会来往走动,岂有不连声叫好、怂恿成事的?吴应熊便也鼓起兴来,道是:"我来京之后,身单力孤,原也希望结交些好朋友,练武习文,切磋长进。如此,我们就结个社,大家且说说,这个社名可叫什么为好?"
众人七嘴八舌,也有说以花名为题,如今正当六月,荷叶田田,不如就叫个芙蓉社的,也有说花草之类过于女儿气,如今是须眉结义,当取个气魄些的名字,不如叫吟剑社,又有说诗社不是比武,刀枪剑叉的太过不雅,且无皇家气派,这里是额驸府,皇帝家眷,龙恩浩荡,不如叫龙吟社,立刻便有那稍微老成的以为直言"龙"字不妥当,会招惹小人非议……左说右说,只是不能统一。
可巧绿腰又在屏风后偷听,起先听见说什么秦淮名妓董小宛也还津津有味,后来听说要起什么诗社,便觉无趣,想起建宁近日正迷恋做诗,便欲借机献殷勤儿。原来自从吴应熊与建宁鱼水相谐后,对绿腰便未免比先前冷淡些,绿腰虽不明白原因所在,却本能地觉得必须重新巴结建宁来保障自己的地位,因此忙不迭地跑来通风报信。
果然建宁听了大感兴趣,便随绿腰走来厅上,恰好听见众人正为社名之事争议不下,遂示意绿腰通传一声"格格驾到",一边自屏风后走出来,一边笑道:"既然又要有气势,又要有气派,倒不如就以我的号,叫做"建宁社"可好?你们才前不也说要效仿什么"建安七子"么?建安,建宁,只有一字之差,且安宁原为一体,岂不有趣?"
众少年看见格格驾临,都大惊非小可,一起跪伏在地,口呼公主殿下千岁金安。建宁赐了平身,居中坐下,笑道:"此系我家,你们是我夫君的朋友,便是我的客人,我理当出来招待你们,大可不必拘此君臣之礼。若是只管行起礼来,那是不容我请教了。"
众人道:"请教不敢,公主果然有意于诗词之道,肯指点一二,便是我辈的天大荣幸了。只是公主刚才赐旨以尊讳为社名,却是万万不敢的,这谮越之罪,万不敢当。"
建宁皱起眉道:"左一个"赐旨",右一个"尊讳",又是什么"万万不敢",什么"谮越之罪",若是只管这么说话,倒那真不好办了。"
吴应熊笑道:"格格也是喜欢诗的,她既然想参与我们,倒不要逆她的意思。既然许她入社,大家从此便是诗友了,不必再拘束礼数,反为不美。我这里倒有一个主意,我们虽是七人,加上格格却是八人,这一女七男的格局,正好比"八仙过海,各显神通"。因此,我们这社倒不如叫个"八仙社"。"
建宁将绢子掩口笑道:"什么"八仙社",抬个"八仙桌"出来是正经。记得上次你同我说起过,神仙也有什么"外八仙""内八仙"之说,八仙是最逍遥的,我们这个社,倒不如叫个"逍遥社",可好?"
众人听了,一齐大赞,说道是:"这个"逍遥社"的名字取得好,风流蕴藉,又暗合庄子《逍遥游》之文,倒的确最恰切不过。"
吴应熊明知众人是恭维公主、不肯逆上之意,却也觉得这个名堂倒也可取,便也点头笑了。
建宁得到众人盛赞,又见夫君俯首不语,有赞许之意,大为得意,益发说道:"既然是社,便要立社规,要推举社长、择定聚会日期、还要出题限韵、还有奖优罚劣……"说到这里,自己先笑了,"提前说好在这里,我是必输的,可是不许罚得太重。"
众人见她豪爽洒脱,谈笑风生,渐渐也都放开怀抱,有说有笑起来,都说:"公主做的诗必是好的,贤伉俪琴瑟唱和,时有练习,不比我辈荒疏,哪里是对手?"
席散,众弟子分头归去,都相议论:"外界传言额附与公主夫妻失和,又说公主性子刁蛮泼悍,今日看来,两个人有说有笑,同心同德,格格更是随和亲切,平易近人,可见传言有伪,大谬不然。"
顺治十三年七月初三(1656年8月22日),是个阴天,小雨自清晨起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,而建宁每到这样的日子就特别坐立不安。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,也是这样的细雨连绵,也是这样的坐立不宁,太后娘娘在临摩,她便偷个空儿悄悄溜去了建福花园,并在那里,第一次认识了小公主香浮。
想到香浮,建宁更加坐不住了,于是传命管家备了轿子径往宫中来。刚刚落轿,未走几步,就迎面遇上了一身素服的大太监吴良辅,他气急败坏地告诉格格:襄亲王殡天了,他正奉了皇上的命前去慰问呢。
十阿哥殡天!博果尔哥哥死了!
建宁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,虽然她一向与博果尔的来往并不亲密,可是他们两个同年同月出生,每当他的生日宴办过,紧接着就是她的,所以她一直都牢牢地记着他的生日,比任何人记得都牢。她且很留意他每次寿诞的规模,因为在暗中比对,自己的寿宴是否得到同样的礼遇。
太后给她的赏赐一向很丰厚。虽然他是位阿哥而她是格格,可是她刚出世就已受封为和硕公主,而他却一直到去年才正式晋封为和硕亲王。但是那又怎样呢?他有额娘为他操办。每当她看到懿靖太妃满面笑容地坐在紫檀椅上,博果尔一身吉服跪下来磕头行礼的时候,她便很羡慕--她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跪在额娘的膝下,端端正正地磕个头,说声"额娘辛苦"啊。庄妃太后从不用她行谢恩礼,太后说:我虽视你如己出,可是终究不是你的亲生额娘,这个头,就免了吧。
如今,博果尔死了,她再也不用同他暗中较劲、偷偷比对了。从此,在他出生的日子,没有人再给懿靖太后磕头,却要许多人给他的牌位磕头了。他才十六岁,那么年轻,什么都没来得及享用,竟然就变成一尊牌位了。她再不能与他一起猜谜语、抓大把、抢瓜子儿,也不能与他斗嘴了。
建宁没有去见平湖,也没有去见太后,径自转身出宫,却找不到额驸府的家人了。轿夫和随从们以为格格去见佟妃,总要耽搁大半日才会出来,便都各自寻亲访友消遣去了,再没想到格格竟然转个身就出来了。建宁寻不见人,也不向人打听,也不遣人去传,只在宫门口略站了一站,便径自向长街走去,漫无目的,一如那年偷偷出宫的情形。
一排排的酒楼、茶肆、绸缎庄、首饰店……然而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再也引不起建宁的注意。她现在已经对这条皇街很熟悉了,倒也不怕走失,可是也再不能觉得新奇、惊喜。然后,她停下来,抬头看着晚霞满天,华灯初上,终于觉得有些倦意,想回家了。她真庆幸自己还有个家可回。
忽然间,建宁的心里充满了对吴应熊的思念。她的失落、茫然、疲惫,和难以言诉的委屈,都只有伏在丈夫的怀中才能得到释放,她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他,渴望他。
她想一想,抬手叫了一辆街车,告诉说去额驸府。车夫吃了一惊:"去额驸府?您是什么人啊,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额驸府?"车夫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她,猜道:"看您这身打扮,也是大户人家出身。可是就这么去额驸府,又没礼物,又没随从,不怕人家不理吗?"
原来,建宁往佟妃处已是来往惯了的,所以虽是进宫,却并未大装。她见车夫看不出自己的身份,便故意道:"我又不是拜访额驸、格格,要什么礼物。他们管家是我亲戚,我是去看亲戚的。"
车夫恍然:"难怪呢,我说看您装扮得整整齐齐,一看就是走亲戚的模样儿。你这幸亏是遇到我了,跟您说,去额驸府看亲戚,走大门儿不行,不定多难为您呢。得走后门儿,悄没声儿把您亲戚叫出来,领您顺小道儿进去开开眼得了。您说我这主意好不?"
建宁倒被这车夫的热心给逗乐了,也是懒得饶舌,遂道:"那就走后门儿吧。"
一时到府。建宁付过车资下来,守门儿的小厮见了,又惊又惧,忙迎上来接着,又要去传管家、婢女来侍候。建宁吩咐道:"行了,又不是不认得路,我自己进去得了。"小厮们眼睁睁看她进去,又不敢跟着--他们是二门外侍候的,没有允许不得随便出入内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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